旧文三则 锋 凡 旧文三则,第一则是同学林君写的,如下: 四月天 去海宁 看看真实的徐志摩 看看…… 悄悄的我走了, 正如我悄悄的来。 我挥一挥衣袖, 不带走一片云彩。 徐志摩的诗曾令多少人赞美,也遭到过不少误解。 《人间四月天》演红了半边天,使不少观众为剧中人物艳羡,也为他们叹息。 可电视剧毕竟是人为的,演员也不可能再现当年场景,时代毕竟不同了。 乘着这几天没下雨,赶紧去海宁看看,不仅是为了徐志摩,还为了海宁的其他人文景观。 坐火车到海宁很方便,一个半小时就可从上海火车站到达海宁车站,空调特快车的票价也就二十二元钱。 下车后想买张海宁地图,回答是过去有的,现在没有了。 那就边问边走,只说徐志摩的故居在干河街中段。干河街现在是条商业步行街,来往人流川流不息。中段有一不引人注意的小弄,内中就有徐志摩故居。 现在习惯故居新修,徐志摩故居也不能免俗,四面旧房可能都拆去了,独有那幢故居巍然屹立。 故居建筑面积有600多平方米,前后两进,是一座走马楼式建筑。 世人都知同济大学教授陈从周是徐志摩表弟,曾写了一本《徐志摩年谱》。殊不知金庸金大侠也是徐志摩的表弟,在那青砖墙边的水泥涮石门套上就有金庸的手书匾额“诗人徐志摩故居”。 故居内除了尽量恢复当年的风貌外,主要就是徐志摩的家世、生平及思想和文学活动陈列,展示诗人短暂而绚丽多彩的人生。 徐志摩的出身和他的读书经历,注定了他的个人性格,而当时中国的军阀混战场面,又促使他无法回避现实。因此,虽然大多数人看徐志摩只注意他的情史、他的艳遇,然而我读了他的诗集、散文集后,看到了一个中国知识分子的愤怒和抗争,看到了他的挣扎和无奈。 他的极端爱美、唯美,追求外形与心灵的统一,使他在爱情上能无视当时的社会环境,而当他得不到爱时,又表现出无奈和颓唐。二十五岁时,他以《再别康桥》的诗抒发了心灵的潇洒,而在三十五岁时,他竟因爱妻的挥霍而为金钱而奔走,最后因乘坐那架“免费票”的飞机而机毁身亡。 诗人常常写露珠,他也意识到岁月会改变人的形象和性格,他无奈了。 看一个真实的徐志摩,应该到海宁去看,应该到徐志摩的故居去看。 出故居后不远有一座西山,听说那里有徐志摩墓,我便登山拜谒。 徐志摩墓本在东山万石窝,1966年墓被毁,现在只能看照片了。1983年重建徐志摩墓于西山白水泉旁,与他儿子徐德生相邻。 我去谒墓,墓真不好找。经几位正在修另一座新墓的农妇指点,我才到了翠绿丛中的“诗人徐志摩之墓”前。 墓前已有人献了一束花。我站在墓前,听着松涛,才有了隐隐的沧桑之感。也正如哀悼美国女作家曼殊斐儿时,徐志摩写道∶ 我昨夜梦入幽谷, 听子规在百合丛中泣血, 我昨夜梦登高峰, 见一颗光明泪自天坠落。 离开了徐志摩墓,看到农妇们正在修着新墓,一问才知是多才多艺的艺术大师钱君匋之墓要在清明之前建成。回上海后见报载,徐志摩墓也要在清明节后重新扩建。我倒担心,墓是有气派了,可徐志摩已不是诗人了。 出西山公园,山脚下还有一个钱君匋艺术研究馆可去看看,可我已没有时间了。尽管东山有著名收藏家钱镜塘墓,西山边还有藏书家张宗祥故居,吴家廊下还有军事家蒋百里故居,我只能下次再去访谒了。 因为我还要驱车三十多公里去海宁的盐官镇,去看看心仪已久的国学大师王国维故居。 盐官镇是个千年古镇,其有名比海宁还早。三国时即有盐官县,后来才有海宁州、海宁县。 闻名天下的海宁观潮实是在盐官镇,因为盐官镇就在钱塘江口,现在这里已建成一片很漂亮的观潮胜地,可惜现在不是观潮季节。 在镇的西面角上有一幢普通民宅,这里就是近代国学大师王国维的故居。王国维七岁读书,十六岁考中秀才,被当地人称为“海宁四才子”之首,后来在海宁城内教书,到22岁时才到上海去开创了他一生的新事业。他洁身自好,治学谨严,是二十世纪享有国际声誉的学者,在哲学、文学、史学、考古学方面都有独特的见解,可谓是博大精深、学贯中西。 故居虽简,却能见巨匠之心。此地近农回,贴邻居,实实在在使我感到有一条乡村秀才走出的风雨之路。他的后代大都在家乡,他经常由上海、北京往返海宁。直到他投昆明湖自尽前,还遗嘱料理完后事即回故乡。故乡,就是那样的使人梦正神安。 在海宁还有个曾惊动过乾隆皇帝的地方,那就是盐官镇北面的陈阁老宅。海宁陈家、查家都是书香门第的传世大家。明清两朝,陈家共有进士32人,大学士3人,二品以上大臣13人,科举登榜、做官者300多人,有“一门三阁老,六部五尚书”之美称。而民间传说“乾隆皇帝是海宁陈阁老之子”,更给清宫添了神秘色彩。 陈阁老宅占地4700余平方米,建筑面积1100余平方米,气势森严。内中筠香馆、双清草堂、宝砚斋、洗墨池仍具当年风华。屋前那棵罗汉松是明代旧物,至今枝虬叶盛,长势犹茂。 来到这里,才体验到江南才气。 海宁城里去年发生的一桩好事,又将传闻好几代。那百岁老人章克标如出土文物一般,又登了一篇令人敬仰的征婚启事,不久又正式与一位北国女儿结成连理,文人奇事,脍炙人口。这不又是江南才气的又一标记吗? 当我刚到海宁车站时,淡淡的飘来一股皮革硝气,临走向车站回上海时,才想起前几年横扫半个中国的皮革之乡就是在海宁呀!不过今非昔比,如今海宁皮革城已冷冷清清,好几幢商城都拉下了卷帘门,可能是这几年“厄尔尼诺”气候使地球开始发烧,穿皮衣的人越来越少了吧! 匆匆而来,看了不少有意思的人,听到了不少有意思的话,要告诉大家的是,最好去看看真实的人,去体会真实的历史。徐志摩曾说∶我这一生的周折,大都寻得出感情的线索。 看完了缠绵的感情纠葛,还应该看他另一种感情∶ 来,我邀你们到民间去,听衰老的,病痛的,贫苦的,残毁的,受压迫的,烦闷的,奴服的,懦怯的,丑陋的,罪恶的,自杀的——和着深秋的风声和雨声——合唱的灰色的人生! 选一首徐志摩用海宁家乡话写的诗,让您知道徐志摩不光会写情诗…… 一条金色的光痕 (硖石土白) 得罪那,问声点看, 我要来求见徐家格位太太,有点事体…… 认真则,格位就是太太,真是老太婆哩, 眼睛赤花,连太太都勿认得哩! 是欧,太太,今朝特为打乡下来欧, 乌青青就出门;田里西北风度来野欧,是欧, 太太,为点事体要来求求太太呀! 太太,我拉埭上,东横头,有个老阿太, 姓李,亲丁末……老早死完哩,伊拉格大官官, ——李三官,起先到街上来做长年欧——,早几年 成了弱病,田末卖掉,病末始终勿曾好; 格位李家阿太老年格运气真勿好,全靠 场头上东帮帮,西讨讨,吃一口白饭, 每年只有一件绝薄欧棉被靠过冬欧, 上个月听得话李家阿太流火病发, 前夜子西北风起,我野冻得瑟瑟叫抖, 我心里想李家阿太勿晓得那介哩, 昨日子我一早走到伊屋里,真是罪过! 老阿太已经去哩,冷冰冰欧滚在稻草里, 野勿晓得几时脱气欧,野呒不人晓得! 我野呒不法子,只好去喊扰几个人来, 有人话是饿煞欧,有人话是冻煞欧, 我看一半是老病,西北风野作兴有点欧;—— 为此我到街上来,善堂里格位老爷 本里一具棺材,我乘便来求求太太, 做做好事,我晓得太太是顶善心欧, 顶好有旧衣裳本格件把,我还想去 买一刀锭箔;我自己屋里野是滑白欧, 我只有五升米烧顿饭本两个帮忙欧吃, 伊拉抬子材,外加收作,饭总要吃一顿欧, 太太是勿是?……嗳,是欧!嗳,是欧! 喔唷,太太认真好来,真体恤我拉穷人…… 格套衣裳正好……喔唷……喔唷……我只得 朝太太嗑一个响头,代故世欧谢谢! 喔唷,那末真真多谢,真欧,太太…… 这首诗在最早发表时还有一篇长序,最后说∶下面一首诗里的实事,有人看来也许便是一条金色的光痕——除了血色的一堆自私的肉欲,人们并不是没有更高尚的元素了! 海宁一日游景点 西山徐志摩墓 徐志摩故居 钱君匋艺术研究馆 蒋百里故居 盐官镇王国维故居 陈阁老宅 海神庙 观潮胜地 唐代石经幢 长安镇东汉墓(在海宁中学内) 海宁土特产 海宁西瓜 以皮薄、瓤脆、汁多、味甜闻名 斜桥榨菜 肉地厚实,香味浓郁,咸淡适口 爽甜罗卜条 以交通牌为最好 小湖羊皮 毛色洁白,畅销海外 海宁三把刀 以药刀、叶刀和厨刀著名,又以盐官镇手心牌为最好 硖石灯彩 早在宋代就闻名全国,历代视为珍品 雪豹服装 更是驰名中外的优质产品,不过购买时要注意伪劣产品假冒 本报记者 林 发表于2000年3月30日华东旅游报假日周刊第四期 上文的作者到了海宁但未观潮,实为憾事。我去看过,还曾写有一篇作文,如下: 海宁观潮 (老师评分:85 ) 蛰居在城市里,人好象被纵横的道路束缚着;被成堆的建筑掩埋着;被灰尘和噪声包围着,淡漠了同大自然的感情。公园是有限的,且风景已被改良,做作得很。人除了用文化和人情充实精神生活外,受大自然的熏陶是必不可少的。城里人应时常走出城堡,去领略名山大川、江湖林苑的奇丽风光。 “海宁之潮,世共称之,每当中秋大汛,中外人士咸来观瞻。”中秋节,我也作为“中外人士”的一员前往海宁观潮。 兴致勃勃的游人成群结队地涌向盐官海塘,那里是观潮的最佳地段。伟岸的海塘拔地而起,我登临其上,不禁精神为之一振。但见渺渺茫茫的钱塘江铺展在眼前,时值阴天,秋水共长天一色。(老师批注:《滕王阁序》中句用得贴切。)清新的江风从低平的水面袭来,频频拂动人们的衣袂,使人仿佛要轻松地腾越起来。这时的钱塘江格外安详,江流平展而缓和,它正期待着什么,或在酝酿着什么。 海塘边有一座“镇海塔”,高约五十米,六面七层。因年久失修,塔身老朽不堪,砖木剥落,杂草丛生,然仍不失古朴风韵。塔上的茅草在秋风中瑟瑟颤动,宛如老人飘扬着的花白发须。 大江横卧,危塔直耸。我心情舒畅,“久在樊笼里,复得返自然”,(老师批注:陶渊明句用得也好。)这一片广阔天地容我神驰遐想。 我站在海塘上等待着“洪涛高浪,排山而至”的海宁潮。有几个当地的小男孩都只穿着短裤,顺着陡直的海塘如同壁虎一般下到与江面齐平的浅滩上。游人们都惊呼这太危险了,小孩们却并不在乎,依然顽皮地嬉闹着。(老师批注:写弄潮儿,更觉奇趣。)不久,他们把耳朵贴近江面细细地听,然后敏捷地爬上岸来,嚷着说潮快来了。 潮有信,不一会儿,但见远方宽阔的江面上闪出一条白练,渐长渐粗;伴有隐隐的涛声,渐响渐近。(老师批注:色——,声——,由远而近。)那浪潮翻滚着,其势不可挡,很快就坚定地排将过来。当那横贯江面的潮头从我们面前驰过的一刹那间,纵观潮头如一条玉龙狂舞,浪花似鳞片飞溅。 这是次小潮,虽无伟观奇绝之感,然气势犹存。有人说中秋节并非观潮佳日,农历八月十八“潮神生日”,是为观潮节。 好歹总算看过海宁潮了,顺便到附近去参观了近代学者王国维的故居。人根本上属于自然之物,静安先生说:“自然中之物互相关系,互相限制。”外物属自然,内物属人。自然的动静之美,自然的真挚,能陶冶我们的性情,“见素抱扑,少私寡欲”,去华而不实之习。 83.11.8 老师批语:写景能抓住特征,有层次地写,绘声绘色,有抑有扬,引用亦当。唯文末犹有不足之感,引王国维先生的话之后,尚可略加发挥,以呼应开头。 11.12 八十年代上曾读过一期夜校,上过几次语文课。老师布置了课外作业,上文是其中一篇,顺便再发一篇,如下: 深思慎取——读《游褒禅山记》 (老师评分:90 ) 北宋著名的政治家和文学家王安石在《游褒禅山记》一文中,通过对前洞“游人甚众”,后洞“好游者不能穷”,以及碑仆于道,“其文漫灭”的记叙,感慨今人已很难达到古人“求思之深而无不在”的境界;感叹“古书之不存,后世之谬其传而莫能名者”,因而提出“学者不可以不深思而慎取”的重要见解。(老师批注:概括十分精练、正确。) “深思而慎取”确实是求知治学的科学态度。所谓深思,就是在治学态度上要深入而广泛地探究和思考,不能囿于一得之见,浅尝辄止,不求甚解。所谓慎取,就是对待知识要明辩真伪,吸收得当,不能兼收并蓄,以讹传讹。先有深思而后有慎取,思之不深必然得之愈浅;得之愈浅则难免取之不慎,取之不慎又必将导致谬种流传。所以为学者是必须树立深思慎取的科学态度的。 古之凡有大成就的学者对于深思慎取的观点都是心领神会、身体力行的。孔子的“三思而后行”;刘勰的“观千剑而后识器,操千琴而后辩音”;韩愈的“形成于思”;朱熹的“熟读而精思”,他们的看法都是一脉相承的。明末清初的杰出学者顾炎武,读书破万卷,除了熟读乃至背诵儒家经典、史籍、兵书,还深入阅读了大量各朝的实录、野史、笔记,当朝的公文、奏议、邸报等,甚至于研读了一些州、府、县地方志,又先后到冀、鲁、辽、陕、晋等省,一面实地考察,一面明辩书本知识的虚实真伪,写出了《肇域志》、《日知录》等名著,且在天文、地理、历算、音韵等许多方面都很有研究。其博大精深,功力非凡,可以说是深思慎取科学态度的范例。求知治学者如没有这种精神,是不可能有所作为的。仅以我国古籍来说,经史子集,汗牛充栋,以及注疏、笺释、考证、校勘、辑佚、批评等极其繁复,求学者只有深思慎取才能更好地继承前人的积极成果,正确地古为今用,为新的文化成就作出贡献。 深思慎取不但是求知治学的科学态度,我们在认识世界、改造世界的斗争中也是需要这种科学态度的。这里的深思慎取就是在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和方法论的指导下,用唯物辨证法的观点去深入思考问题,广泛认识事物。用阶级的观点、实事求是的观点去明辩事物之精华与糟粕;适用与不适用以及是非曲直、格调高低等的区别,吸取有益的东西。深思慎取,就是“由表及里、由此及彼、去伪存真、去粗存精”的认识论的一个过程。在当今革命和建设的新时期里,坚持深思慎取的科学态度是很重要的。我国现在实行对外开放政策,在引进国外先进技术和经验的同时,难免会有一些资产阶级的腐朽的思想观点、文化艺术、生活方式流传进来。我们用深思慎取的态度对待这个问题,就是要根据我国的社会主义性质和国情,审时度势,权衡得失,吸取有益的东西,去掉不利的东西。如同鲁迅在《拿来主义》一文中所说,“运用脑髓,放出眼光”,自己去选择,将鱼翅吃掉,把鸦片送药房治病用。现在有些人违背深思慎取的科学态度,不管外国的东西是好是坏,对我们适用与否,都一概照搬进来,直至把对无产阶级事业有害的思想意识、生活方式奉为至宝,加以鼓吹宣扬,顶礼膜拜。这又如同鲁迅在《拿来主义》中所说的一种废物,“接受一切,欣欣然的蹩进卧室,大吸剩下的鸦片。”这种情况所带来的恶果必然是造成对社会的精神污染,致使人们滋长对社会主义、共产主义事业和对共产党领导的怀疑和不满。由此可见,我们建设“四化”,建设两个文明,既要执行好对外开放政策,又要防止和清除精神污染,是必须要有深思慎取的科学态度的。 古代学者求知治学的深思慎取态度是很值得我们学习的,现在更重要的是把对深思慎取的认识提到新的高度,推而广之。在无产阶级进行着前所未有的广度和深度上认识世界、改造世界的伟大斗争中,把深思慎取作为认识论上的科学方法为我们所掌握,这对于我们搞好工作、学习,都是很有必要的。 83.11.26 老师批语:引述、论证极精当,感想切实,切中当前时弊,是一篇好文章。 11.29 以上两篇作文先后都被老师作为范文在课堂上进行了点评,使我当时很有些沾沾自喜。 2007.1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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